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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之風時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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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荑向展君表了決心,說一定和全體靈山族人一起助他功成。但她現在身邊只有葉方維和美荇兩人,胡家大多數人仍在方城那塊。所以展君領兵向鄧城出發後,胡荑沒跟著他去,而是帶著葉方維和美荇直奔方城。

他們回到方城後,美荇被派去聯絡胡家人,胡荑則一人前往洞爺山百靈府,去見靈山族長老宮楠。

這幾年,容家三老閉門不出,已經完全不理會族中事務。餘下幾位長老,葉方維跟著胡荑摻和庸國政務;雷敖龍和白嫻之長年奔波各地;鮑仲允木訥不通人情;石沃若是宮楠的直傳弟子;宮之炤也對他爹唯命是從。所以庸地的靈山族事務,主要仍由宮楠打理。他行事不偏不倚,白虺還在時便暫代過族長之務,白、胡、雷、宮、容五大家族對他多少敬重。胡家雖在對楚政見上與他不合,也還未撕破臉。

胡荑到百靈府見宮楠時,宮之炤和石沃若也在。

宮之炤親自端了杯茶給胡荑,胡荑喝了口茶,便將“白且惠遭楚人殺死”之事,重述一遍。

宮楠等三人都一臉震驚。

胡荑性急,也不等他們緩一緩,消化下這個噩耗,又道:“當時情況緊急,大家都在船上,小白已經發現楚人要對她不利。這傻丫頭寧肯人負她,不肯她負人,但她顧念我,要我快逃。她還拜托我,在選出新族長之前,暫代族長之位。”

屋裏一片靜默。

胡荑不自在地動了動。她端起茶杯,將已涼的茶水一氣喝下,又看了眼宮楠。

宮楠問她:“族長的玄鐵符呢?”

胡荑料到有此一問,回道:“倉促之間,不幸遺失於楚軍中,只好以後再回去找。”

宮楠頓了頓,才道:“既然是族長的意思,那等靈堂祭典後,我便轉告大夥。”

又是一片靜默。

宮楠忽然又問胡荑:“你還有事?”

胡荑一握拳,克制怒氣,她道:“庸伯馬上要和楚軍打仗,我既暫代族長之位,想借風時盤一用。”

宮楠淡淡道:“不巧了,風時盤鎖在洞壁抽屜內,要族長的玄鐵符才能打開。”

胡荑不再說什麽,站起告辭。

她剛走,宮之炤便躲到一旁流淚去了。他哭得淚眼模糊,卻聽他爹十分冷靜地問石沃若:“你怎麽看?”

石沃若搖頭:“不信。”

她在白虺剛死那會兒,曾逗留楚宮一段時日,幫白且惠適應族長之位。她親眼見識過旅和白且惠的相處,絕不信楚人敢隨隨便便處死白且惠。

宮楠道:“我也不信。”

宮之炤擦了擦眼淚,驚喜地道:“你們說且惠沒死?可是小荑她,小荑她……”

宮楠搖搖頭,嘆了口氣:“她怎樣?她這幾年對大夥兒撒過的謊還少嗎?三年前,我看在她父母面上,替她擔保,讓她能夠繼續留在我族,倘若當日知道她會變得如此……”

胡荑回到胡宅,就把美荇叫到身邊。她大發雷霆,將宮楠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
美荇不明白:“你去見他,對他撒這麽個謊,就為了拿什麽盤?”

“風時盤。”

“什麽是風時盤?”

胡荑一猶豫,道:“時盤你知道嗎?”

美荇翻了個白眼:“你當我白癡嗎?不就是輔助占蔔用的東西?只是那玩意兒對剛入門的小巫師才有用。他們不熟悉三奇六儀、八門九星,時盤的天盤和地盤上都刻有這些,方便他們參考比照,提高占蔔的準確率。這‘風時盤’又是什麽?”

胡荑道:“相傳,是皇帝三公之一風後親手制造的時盤。”

美荇提高了嗓門:“是那個發明指南車、寫下《握奇經》的風後?”

胡荑點點頭,卻不肯再多談此事了。

美荇獨自興奮了會兒,忽說要找幾個人聊聊,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。

胡荑心中七上八下。這風時盤是在易經八卦基礎上,結合星相歷法、天文地理、三奇六儀、八門九星、陰陽五行等打造而成的,可謂集占蔔術之大成。胡荑自打失身商成後,便無法習練靈山族的《陰符心經》,於捕捉兆象極為不利。這些年,她都是利用美荇做重要占蔔。楚國饑荒,也是美荇蔔出來後,告知展君的。但她不願意太依靠一個人,就怕美荇萬一背叛,她束手無策。所以,她需要這只時盤之王,助她獲取一等一的占蔔能力。只要她能同白且惠、美荇一樣占蔔,她便能坦然當上靈山族長,也無懼於站在任何一位諸侯的身後,替他們出謀劃策、攪弄風雲。

她不想美荇因風時盤識破她的疑心。目前,她還少不了美荇。

美荇於傍晚時分,又回到胡荑身邊。

胡荑瞧她臉色,便明白了幾分,她壓抑住興奮,道:“你有什麽要對我說?最好是我想聽的,若不是,仔細我馬上擰下你的豬腦袋。”

美荇搖頭道:“你這婆娘,總這麽粗暴。”但她隨即將從百靈府打聽到的風時盤所在告訴了胡荑。

胡荑一蹦三丈高,兩手抓著美荇的雙肩,恨不得將她搖散架後一塊塊揣進兜裏。

美荇得意道:“你總罵我到處搭訕。怎樣,沒幾個朋友,能打聽到這些個消息?”

胡荑既知道了宮楠藏匿風時盤的所在,連晚飯也不吃,這便準備夜盜風時盤。美荇看她行動仍不方便,要她好好休息,她一個人出馬便行。胡荑說什麽也不肯,非要與她一同前往。

風時盤所在,是洞爺山上一個巖洞內。這裏是一個小小的儲藏室,平時少有人來,因此也無人看守。

百靈府離巖洞不遠,主宅內仍有燈光盈盈,巖洞處卻只籠在冷月淒輝之下。

美荇半拉半扶著胡荑,費了番功夫才找到巖洞。洞口一扇木門半掩,一推即開。

美荇入了巖洞,才點起火折子。

這間儲藏室還是比她們想像中大,利用天然山石隔出幾個小間,最大間可容三十人,最小間大約三五人。

胡荑皺眉道:“這怎麽找?”

美荇卻似胸有成竹,摸索著來到第三個小間,移出右首第二個櫃子。櫃後一大塊平滑的巖石,上刻“風時盤”三字,底下有個不規則內凹小口。

胡荑又喜又憂:“你他媽真有本事。但老家夥沒騙人,這底下凹口形狀和玄鐵符頭部相吻,我們要怎麽打開來?”

美荇不慌不忙地從兜裏取出一塊木板,道:“當初打造這暗櫃時,就考慮到玄鐵符只有一枚,怕萬一遺失,這櫃子就打不開了,所以仿造玄鐵符形狀,又做了三枚一模一樣的木頭符,你看看。”她說著,將手上木板頭部插入凹口。

兩個人都提著心,直到粗磨刺耳的巖石刮擦聲響起,平滑的“風時盤”石塊順時針轉了九十度,露出裏面直直豎立的時盤之王,她們才放下心。

美荇這便要伸手去取,卻被胡荑一巴掌拍開胳膊,她道:“我來!”

美荇想提醒她小心裏面有機關,忽覺身後異樣。她回頭一看,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。她推了推胡荑,胡荑正努力拉出風時盤,不耐道:“幹嗎?別碰我!”

美荇道:“你看誰來了。”

胡荑一楞,這才註意到身邊火光似明亮了許多。她回頭,見宮楠孤身一人,持了根火把站在洞中,目光灼灼地盯著她。

宮楠道:“我等了你一天,你還是來了。”

美荇先洩了氣,想這次功虧一簣,說不定還連累了向她透露風時盤所在的人。胡荑卻板著臉,似仍要背水一戰。

宮楠道:“小荑,你老實告訴我:且惠真的死了嗎?百濮人中的靈山子弟真的全成楚軍刀下亡魂了嗎?”

胡荑道:“我說過了。你若不信,又何必一再問我?”

宮楠見她冥頑不靈,也有點惱怒,他道:“沃若去找葉方維了。他雖一時受你迷惑,但終究是個識大局、有良心的人。我要你親口說出真相,是給你個懺悔的機會,你不要不識好歹!”

美荇聽出宮楠有“私了”的意思,狠狠看了胡荑一眼,要她順階而下,討個饒先敷衍過去。哪知胡荑道:“隨便你們怎麽罰我,今天我要定風時盤了。”

宮楠奇道:“你撒這彌天大謊,就只為了得到風時盤?”

胡荑不響。

宮楠搖頭,有幾分惋惜:“憑你的資質,若靜下心來修煉《陰符心經》,假以時日,便無任何輔助,也未必不能成占蔔大師。你既已無法練……”

胡荑打斷道:“你們只知怪我急功近利,你們怎不想想我為什麽心急呢?白叔叔眼裏只有白且惠。那孩子一味天真不通世事,哪點比得上我?但我努力十分,也不及白叔叔私下輔導她一分。什麽‘三場考試定長老’,回想起來,真是笑死人了,不就是拿我當掩護,好名正言順推白且惠當族長嗎?”

她說得有些哽咽了,索性把一腔委屈都發洩出來,哭道:“宮伯伯,你認識我爹娘,他們怎麽死的,你清清楚楚。我為什麽一心當巫女?不就為了繼承他倆遺志,以慰他們在天之靈嗎?得不到白叔叔賞識,我尚且能忍,但白叔叔和他指定的族長,不顧靈山族多數弟子,一頭紮在楚國,為輔佐範鶴西老賊的女兒及外孫殫心竭慮,我不能忍啊。所以我急,我想得到風時盤,想在占蔔上力壓白且惠,想幫著庸伯崛起,叫白且惠和她的楚王吃些苦頭,我做錯了嗎?”

胡荑坐到地上,扯發大哭。宮楠看著她長大,又曾與她父母親厚,雖然對她後來的所作所為大不以為然,被她一哭,還是起了憐憫之心。

宮楠走近胡荑,安慰她道:“小荑,你把自己逼得太緊。”

胡荑趁勢撲到他懷中大哭。

宮楠哭笑不得,一邊拍著她背安慰,一邊心裏犯難。胡荑欺瞞族人,散播族長身亡的假訊來達成一己私欲,無論如何不能輕易饒過,但是……

宮楠忽然僵住了。

美荇本在一旁看得咂舌,她也僵住了。

剛才還哭得淒淒慘慘戚戚的胡荑從宮楠懷中鉆出,快速後退一大步。她手中緊握了把蟬翼小刀,刀頭尚在淌血。

宮楠胸腹部多了兩個口子,血不斷湧出,變成兩個血窟窿。

宮楠倒在地上,死不瞑目。

他帶進來的火把也滅了,洞內又幾乎漆黑一片。

胡荑不等美荇大驚小怪地發表看法,已跑去拿出風時盤,緊緊抱在胸口。

“你這……”美荇才說兩個字,就被胡荑打斷,她的聲音還帶些哭泣後的嘶啞,她道:“走吧。以後你若背叛我,也是同樣的下場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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